于是，王大人丢下一句：“竖子不足以为谋！”然后就甩袖离开。

  谭旻则是趁着对方还没走远，很刻意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做人真难，逆着说不成，顺着说也不成，实在是太为难人，我这样的好脾气着实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谭翺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就你，好脾气？

  句句都奔着气死人去，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毒的话。

  这会儿明明都吵赢了，还要最后怼人家一下。

  果不其然，王大人听到了这话，脚步微顿，然后头也没回，吭哧吭哧的离开了。

  那健步如飞的模样，竟是连拐棍都不用了。

  这下子，谭旻是真的笑出了声，对着自家师哥小声嘟囔：“你瞧，我之前就说，王大人的身子骨是很硬朗的，之前他没事儿总请病假，如今看来多半是装着，回头你记得在太医院的脉案上写上，他身子康健，以后不用帮他告假了。”

  谭翺面露无奈，但还是点头，声音都放轻了：“好。”

  谭旻抬眼瞥他：“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哄着我玩儿呢？”

  谭翺却是一本正经：“对三叔公，这是侄孙的孝道，对师弟，这是师兄的慈爱，总而言之，你说的都对。”

  谭旻：……

  谁能想到，总是冷冷淡淡像是高岭之花的谭御医，居然也会拐着玩儿内涵人了。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不过谭翺还是有些担心：“那位王大人会不会背后黑你？”

  这个用词有些过于琅云化，让谭旻愣了一下才勉强理解，然后便道：“不会的放心吧。”说着，他伸出几根手指，“别管是王家，还是别的世家大族，如果想要在针对我，总得有个靶子才好射箭。可是我与家族断绝关系已久，双亲亡故，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就算他想……想黑我，怕也是无从下手。”

  谭御医犹豫片刻，可还是顺随着心意，将疑问问出了口：“但他终究背靠大族，你却无所倚仗，若真的争斗起来，难免王上会碍于世家威迫，而对你不利。”

  听了这话，谭旻又笑了，那双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调侃：“我分明记得，年少时，你最是喜欢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而且拒不站队，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似的，把养生之道用到了为人处世上，根本不碰红线。今日怎么变了？背后妄议国君，这可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

  谭翺自然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如同谭旻所说，对很多事情并不会多说什么。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无欲则刚，当一个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时候，自然看上去格外淡定清明。

  可如今不同了，无论一开始谭翺同意和谭旻绑定，是因为意趣相同，师兄弟情分，亦或者是心中到底还是带着谭家嫡系对于谭旻迫害后未能阻止的歉意，总而言之，他们现在是站在一处的。

  不客气的说，就连谭家都已经默认两人绑定。

  既然如此，是不是一荣俱荣尚未可知，但是一损俱损是必然的，关心他就是关心自己。

  可这些话到底过于直白了些，不好说出口。

  于是谭翺面不改色道：“仙人说过，尊老爱幼是一种美德，三叔公是我的长辈，合该如此。”

  谭旻：……

  周国第一美男子莫名其妙成了“老”。

  他第一次觉得，三叔公这个梗有点不好笑了。

  谭旻轻哼一声，但终究没有反驳，只管道：“你刚刚说的那个问题，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因为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王上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谭翺不解：“为何？”

  谭旻轻笑，眼神里却是一片淡然：“因为我是有用的，之所以我能快速升迁，你真的以为是能力或者美貌？”

  谭翺沉默片刻：“能力就好，美貌倒也不必。”

  谭旻不理他，接着道：“周国人数众多，官员不知凡几，有能力的多的是，但是王上偏偏相中我，便是因为我没有世家大族背景，我没有别人那样的靠山，我唯一的靠山，就是君王，因此，君王用我，不会疑我，因为他知道，我的命就我在他手上，只要我还有用，那么他就会一直让我走下去，让我做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谭翺听了这话，却不见欢喜，反倒紧皱眉头：“那你的处境岂不是格外危险？还有这话真的能说吗？”

  谭旻慢悠悠道：“这件事情，我与王上都心知肚明，他听到了也只会赞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想输，就让自己一直有用就好了。”

  不过他突然顿住了声音，微微抬眼，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谭御医，很快就露出笑容。

  谭翺便问道：“怎么？”

  谭旻笑眯眯：“要说关系亲近，倒是有个师哥。”

  谭翺面无表情：“莫吓我。”

  谭旻见他一点不怕，也觉得无趣，便拍了拍这人的胳膊道：“放心吧，既然你和我坐在同一条船，我必然保你平安。”

  随后，便转身朝着宫门走去。

  谭翺跟着，不着痕迹的看向了这人。

  全身上下，除了官服令牌外，也就只有一根素簪，除此以外再无装饰。

  透着的就是清正廉洁，满身写着两袖清风。

  而与这人对应的，乃是周国那些吃的脑满肠肥的世家大族们。

  即使谭旻不说，但谭翺也能感觉到，这次回到都城以后，谭旻不单单想要推行仙人之法，更重要的是，他在明里暗里针对那些大家族。

  之所以这么做的缘由，谭翺不懂。

  只觉得和这人从仙人那里得来的书籍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