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觉得花白的头发不精神，所以在见朋友或者是参加活动前总会染发，但如今眼见着白发的面积越来越多，全头染黑也没什么意义了。

  “行，以后不染了。”苏意羡仔仔细细地将染发膏刷到每一根白发上，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沈老爷子笑，“其实一头银发也挺酷的。”

  见她笑，沈老爷子也笑。

  过了一会儿，他问：“前几天去看过你爷爷了？”

  “嗯，和……”苏意羡顿了一下，如今这个关系，当着沈老爷子的面儿叫沈知行叔叔不合适，可一时间又觉得改口别扭。

  她话音一转，“我们两个一起去的。”

  “过几天，我也去看看他。”沈老爷子既盼着沈知行与苏意羡好，又觉得自己家的老小子占了人家孙女儿的便宜，心里总是矛盾着。

  “不然等过几年，我去了地底下，也没脸见你爷爷奶奶。”

  “怎么会呢？我爷爷奶奶一定也很开心与您当亲家。”苏意羡将最后一点染发膏抹完，顺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她用手机设置了一个倒计时，然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沈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去学，知行这孩子你不用担心，他只要认定了你，不管多久都会等你的。”

  “嗯，我知道。我年底就回来了，期末一结束，我就回来陪您过元旦。”

  二十分钟后，王叔进来推着沈老爷子去洗头。

  苏意羡从里屋出来，正好撞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颜研。

  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颜研噘着嘴，走过去抱住她，“你中间真的不回来了吗？暑假也不回来了？”

  她一直以为苏意羡四月出国，七月就回来放暑假，谁知道刚刚沈知行跟她说苏意羡要到十二月底才回国。

  “暑假也很忙，有短期课程。”苏意羡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突然发现颜研又长高了些，已经快赶上她了。

  “很快的，等你高二上学期结束我就回来了啊。”

  颜研又呜呜了几声，然后带着哭腔道：“那我高二的家长会岂不是又要小舅去开啊？他肯定又要嫌弃我！”

  “不会。”苏意羡向她保证，“我一定让他以后对你实施夸夸教育。”

  颜研一撇嘴，“这是小舅妈的保证吗？”

  苏意羡一听她喊小舅妈，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算是吧。”

  “好吧。”颜研吸了吸鼻子。

  她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无比担忧道：“姐姐，你最好不要移情别恋……”

  “嗯？”

  颜研看了一眼远处男人的背影，有些心疼，“小舅真的很不容易，你要是不要他了，他可能真的会孤独终老。”

  颜研见苏意羡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叹了口气，“虽然我和小舅一直互相嫌弃，但是感情还是很好的……为了小舅，我从小正月里就不剪头。”

  “哪怕后来长大了，知道了那句俗语是谐音梗误传，但还是不愿意让小舅担风险。”

  苏意羡：“行，我保证不移情别恋。”

  “保证么也不用，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的……”颜研有些为难，“你要是真的找到比小舅好很多很多的男人，那我也祝你幸福。”

  苏意羡没忍住笑出了声，“好，谢谢你。”

  “不客气……”颜研再次抱了抱苏意羡与她告别，然后抹着眼泪说要先回屋写作业。

  看着颜研擦着眼泪走远的背影，沈知行走过来，“她跟你说什么了？”

  苏意羡挑了几句重点告诉他：“让我不要移情别恋，说你们俩感情很好，她为了你正月里从不剪头。”

  沈知行远远儿地看着颜研随风扬起的长发，嗤笑一声，“她剪过。”

  苏意羡：“啊？”

  “她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嫌弃她阿拉伯数字写得像狗爬，就天天晚上盯着她练字，写不好撕掉重来。”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沈知行笑弯了眼睛，“有一天，她气得大晚上在家里用沈锦的修眉刀割刘海，头发弄得长一截短一截的，像狗啃的一样。”

  苏意羡目瞪口呆，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沈锦生气了，逼着她第二天直接顶着那刘海去上学。”

  沈知行轻描淡写道：“她小时候大概不知道丢脸两个字怎么写，放学出来的时候居然还乐呵呵的。直到晚上回家，沈锦告诉她前几天已经出了正月了，她才哇的一下气哭了。”

  “第二天她自己买了个日历，一天天撕日子，盼着下一个正月的到来。谁知道刚盼了都没半个月，就被我花二十块钱收买了，抱着我说我是全天下最好的小舅。”

  苏意羡被逗得直乐，“她小时候好可爱啊……”

  一回头，苏意羡看见沈知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要也买个日历，每天撕一页。”

  将难以名状的思念以日历纸的方式具象化，日子兴许就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