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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16(2 / 2)


  “客气什么。你跟着我上十二楼,帮了我的大忙了。反正你工作的年头到了,经验也有了,剩下的能力够不够的,就要看护理部的意思了。李大夫那儿怎么样了?”

  “我刚才问了那个小艳,她说晚饭还是喝了粥。李大夫能自己坐起来喝粥,也能自己上厕所。我看还是沾上了什么东西,不然谁发烧39度会这样?还有那1000的糖盐水我看也喝得差不多了,估计应该没什么事儿。刚才关主任和柴主任还打电话来问了呢。”

  吕青回头看看大开着的门,门口没人经过,她压低声音说:“关主任被提拔为院长助理了。今天院务会通过的。估计明天就能行文。”

  小姜伸手把到了唇边的惊呼掩住,换了一种艳羡的语气说:“太好了。廖主任这回应该更开心了。也恭喜你了。”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和王静在卫校的时候就处得来,这一晃也十五、六年、小半辈子的一半了。我呀,估计也就是护士长到头了。倒是王静将来还能往上走走。你那个高护也快学完了吧?”

  “还有一学期。今年7月学完。到时候我可就全靠你了。”

  “你没事儿还是往王静那儿走走。你不跟我来十二楼,有好事儿她也拉不下你的。不过咱们省院轮也该轮到77年那波人提上去了。”

  “可不是怎么地。也就咱们陈院长吧,换个人都没机会了。”

  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以后,舒院长、傅院长他们那批66年之前毕业的,率先得到了提拔。然后在五十年代那些老资格的、被落实了政策而重新回到领导岗位的院长们退休后,就是秦处长、章主任为代表的那批工农兵大学生。张正杰是幸运地扒上了提拔工农兵大学生的车尾。

  现在轮到恢复高考后、77年上大学的、80年代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了。

  俩人正在感慨呢,敲门声响起来,是太平房的老张来了。吕青热情地招呼他进来,把东西交给他,嘴里非常客气地道谢。

  张师傅哈哈大笑着说:“你们李大夫的运气真好。我跟你们说其实不管是什么高人做法,也不如她对象的那一身煞气,人家那是卫国得来的正气。那什么浩然之气的什么说法,我是不懂的。”

  估计就和高人说的那个纪念碑有差不多的作用。你们不知道,好些高人都说像□□对面戳着的那个纪念碑,那什么‘人民英雄永垂不朽’,那是最好的利国运、镇邪祟的。反正一切阴邪之物都怕这种浩然正气。”

  吕青和小姜本来就信这些,张师傅的大旗呼啦啦地扯得那么高大,俩人除了点头剩下的还是点头了。

  张师傅对俩人的反应很满意。外科嘛,谁能保证自己用不着他们?今天这事儿自己下午催得急了一点儿,然后现在又翻卦说不用了,这不是让自己难做人吗?如今有李大夫她对象回来的理由,这事儿好歹能说过去了。

  “这东西我就不客气了,我赶紧给人家送过去,告诉人明天不用来了。那类人的人情咱们不好欠。嘿嘿。”张师傅很诚恳地直抒胸臆。

  “是啊,是啊,大晚上的又要麻烦你走一趟。辛苦你了张师傅。”吕青自然要再度感谢。小姜也跟着吕青谢了又谢,俩人将张师傅送出病房。

  *

  弯腰低头给李敏擦脸的穆杰,含笑地看着懵懵懂懂、没有完全清醒的爱人。俩人四目相对,彼此间不过只有一个明视距离那么远,但李敏却觉得仿佛隔了万水千山般地远……

  突然间她嗖地一下伸出手,拽住穆杰的脸往两边拉。穆杰被李敏突然袭击,他下意思地回避、想往后直腰、但又立即停住自己的动作,任由李敏拽到自己的脸、扯着自己的脸使劲。

  李敏借着这股拉扯的力量坐起来。穆杰开始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她的,但随着李敏手指用力、带着人坐起来了,他的笑容变形了。

  “疼!”穆杰拿着湿毛巾的手去保护自己的脸,一串水珠滴落在被子上。

  李敏松了手劲,又给穆杰小心地轻揉被扯红的脸颊,嘴里喃喃道:“我没做梦啊。穆杰!真是你回来了啊。”

  这尤似在梦里不曾清醒的呐呐呓语,合着发烧的热气喷到穆杰的脸上。有酸楚、有惆怅、又掺杂着出乎意料的喜悦,随着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敏红了眼圈、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傻丫头!是我回来了。你快躺被子里,别再冻着了。”穆杰看不得李敏的眼泪,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把人塞回到被子里。他把李敏按倒、给她拉好被子,再投了一遍毛巾后,又过来给李敏擦脸。

  “别,我自己来。”李敏所有的感伤,都立即飞走了。她腾地一下坐起来,伸手去抢覆到脸上的毛巾,嘴里犹如开着机关枪:“你会把我的脸皮擦秃噜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都10天没给我打电话、我都一周没收到你的信了。我还以为你又调去前线了。”

  李敏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最后 “又调去前线”的那几个字,在隐隐的哽咽声里,几乎不可闻及了。抢毛巾之前盈满眼眶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这头一句让穆杰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中间几句就是赤/裸裸的、对他的指责;而最后一句的幽怨语调里藏着的情义和担心,用热毛巾来不及掩住的、奔涌不断的珠泪,又让他的心生出无限的、暖融融的缠绵爱意。

  他用被子把李敏裹好,搂着人侧身坐在床边上,让李敏靠在自己的胸前擦脸。等李敏的情绪平稳了一点儿了,才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团突然接到调令,集合后就上火车,我没有任何时间给你写信、也没有机会打电话通知你。我们全团对外联系只有通信兵的电报机。营以上的干部还好一些,还能在车厢里巡查或下车走动一下。其他人一直到昨天才能下车。”

  穆杰这算是在给自己解释“十天的失踪”吗?温热的呼吸就在李敏的头顶、耳边、脖颈处留恋。靠着穆杰结实胸膛而坐、用热毛巾捂脸的李敏,开始觉得耳根的热度超过手里的毛巾了,接着发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了。

  刹那间从心底涌上的踏实、欢愉,开出了一朵叫做幸福的小花儿。这朵小花儿越开越大,占满了曾充盈李敏心田的彷徨、担忧等负面情绪的位置。

  所有的关于穆杰这几天失联、而不得不勉强硬撑出来的强颜欢笑,都被心底涌上来的幸福驱赶殆尽了。所有不敢表露给父母知道的、担心穆杰的焦虑也瞬间消失不见。这幸福的花儿也令她忘记了这一天缠身绕体、不肯离去的寒冷,还有昏沉沉的头痛、嗜睡。

  “你是坐了七天的火车吗?”她扭头问穆杰。纷乱的发丝、毛茸茸的额发从穆杰的鼻子、口唇上扫过,酥酥麻麻的、痒痒的感觉骚乱了穆杰的心。但李敏呼到穆杰脸上的热气,让穆杰再度认识到李敏尚在发烧。

  “怎么这么问?”俩人脸对脸只有不到一半的明视距离了。

  “你年前就没给我打电话啊。今天初六了。”李敏嗔怪穆杰,伸出左手食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忘记过年了?”

  穆杰咧嘴笑着回答:“差不多吧。年前我们就上了火车,三十是在车上过的。昨晚到军营已经下半夜了,也没法给你打电话。今天上午的事情很多,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就出来了。以后我就驻扎在金州了。”

  “真的?你要驻扎在金州?”太意外啦!

  “真的。等你秋天去金州读研,我接你到军营住。我下午出来前和团长政委说了,和他俩做邻居,让他们看着安排宿舍了。不过我今天在金州火车站看了一下,发现金州和省城之间往返的车次太少。我这次休完探亲假回去就学开车,以后我可以开车过来,比坐火车方便多了。”穆杰说的很认真但又很随意。

  “你们团有车?”李敏的思想被他引到另一处。

  “嗯,我们团新增了一个汽车连,上面给团部配了几辆军用吉普车。我听说学开车很容易。那些汽车兵都说给狗脖子上栓块大饼子,再笨的狗半天也能学会的。”

  “那你赶紧学会了。”李敏被穆杰的话逗笑了。她尚含着未尽泪水的笑拨动了穆杰的心弦,眼波里荡漾的笑意冲击到穆杰的心底。“到时候你把车开过来时,我也好能学开车。”

  “你喜欢开车?”穆杰把人连被子抱紧,下颌虚虚地搁在李敏的头顶。但李敏乱乱的头发,随着她擦脸的动作,不断地小幅度地在他脸上摆动,搔得他心里的痒越来越大。

  “喜欢啊。所有能动的事儿我都感兴趣。我小时候差点儿去体校当运动员呢。”李敏把湿毛巾递给穆杰,“不擦了。凉了。”

  她随意地把湿毛巾递给穆杰,好像俩人从来没有分开般地自然。穆杰也自然而然地接过毛巾,起身放回去水盆,拧出来搭在盆边。可当他起身回头却看到李敏还坐在床上,两只胳膊搭在被子外面,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自己,而随着自己的离开、棉被滑落,她只穿了棉毛衫的后背就暴露在空气中。

  “快躺下。”穆杰过来把李敏按倒,然后将被子压得严严实实的。李敏在被子里挣扎:“我躺了一天了,我想起来坐一会儿。”

  “那你得穿衣裳。你等我把你衣服拿过来。”床位叠放着李敏的毛衣毛裤等。

  “那算了,我还是躺被子里了。”李敏眼睛看着穆杰,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躺在被子里。

  穆杰坐回床头的椅子上,他伸手轻轻把李敏凌乱的长发拢去一边,仔细地端详着一年多未见的心上人。只觉得看眉毛,眉毛更漂亮了;看眼睛,幽深的黑眼仁里藏着两个深深的自己……

  俩人一躺一坐,彼此含笑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脉脉不语的缠绵视线里,交织着久别重聚的无限欢喜,交换着你心里始终有我、我心里始终想着你的信任和满足。

  直到值班室的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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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卡文了,卡到存稿箱空了……

  写到190万字,第一次卡文,该为自己鼓掌呢,还是为卡文哀悼呢

  555,泪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