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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雪还是没过路边土地公的腰那么厚,可是这里屋檐下结的冰溜子,已经开始不断地滴下银色的水珠——“老师!”柳生十兵卫愕然喊道。周围坐着的七个崛家女人、阿奈,还有五个僧人都吃惊地抬头看向泽庵的脸。这是若松南郊门田村的一户富农的家里。这家的女儿也被带进城里去了。泽庵等人自正月以来,便藏身于此。城天守阁就耸立在附近,芦名族众却从未发现。因为云水僧们实在是神出鬼没令他们疲于奔命,也因为这藏身之所的出入之法也实在出人意料。从屋子屋顶上落下来的雪,就埋着旁边的围墙。从外部将围墙打穿通挖出个雪洞来,而雪洞的外面总是堆上重重叠叠的大雪块加以掩盖。昨夜,外出的一名弟子云林和尚回来报告说,在城护城河边上,看见挂着十五个少男少女的人头。今早,回来的另一弟子啸竹和尚报告说,有十多名芦名族人向北边的盐川村疾奔而去,看来又要去狩猎女人。十兵卫一跃而起。自从进入会津以来,十兵卫的爱刀三池典太,已经不知饮过几十名芦名族人的血了。不用说杀了那帮相当于魔鬼走狗的人,是替天行道、除魔卫道。可除此之外,对能实际运用在江户总也不能畅快发挥的刀法绝技,他自己似乎也甚为陶醉。事实上,泽庵正是为此而将十兵卫带在身边,可是内心又略微感到有些不舒服——虽说如此,自然没有理由制止十兵卫,总不能明知是去做魔王的供品,还眼睁睁地看着哪家女儿去白白送死吧。那大慈大悲的佛祖,对这独眼少侠的此番大杀生,就这次是会原谅的吧。这样想,这才一直默许十兵卫的仗义挥剑,甚至将芦名族人在大手门外枭首示众的主意。——可是现在,看着热切地要去追赶狩猎女子的芦名族人的十兵卫,泽庵似乎心中突然下了某种决定,坚决的制止了他。“老师,为什么要阻止我?”“十兵卫,不要去!”“看着不管的话,又要有一个女子成了那悲惨的供品了!”“要救那一个人,你就又要杀掉十个芦名族人,这次就要有二十个无辜的少女或者少年被杀。”“虽说如此——”“我已经忍受不下去了。”泽庵虚弱地轻轻摇头道:“你的将芦名族人枭首示众来制住敌人的这一兵法,已经遭到了可怕的反击。芦名铜伯,万没想到他竟然做得这么绝。”“……”“已经被抓到城中的女子们,是所谓的跟我们完全无关的人——不论是再恶的恶人,只要还是人,怎么会想出这种为了回敬我们就杀死那些无辜女子这类的违背天理的主意呢?”连泽庵,都不禁啊地一声想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自己的对手不是人类,我终于觉悟到这点了……”“老师,不要说丧气话!”十兵卫沉痛而激动地说。“这正是敌人的目的。我们的杀生士降魔的利剑,他们的大残杀是魔鬼的恶业,苍天有眼,必然能分辨得出。可是……不,不光是天,民也在看……被惨无人道杀害的女子们的父母的恨有多深?他们的泪水,现在都可以将那若松城的石墙冲垮!”“被杀女子们的父母,会说我们多管闲事,会恨我们吗?……而且,现在还没有被杀的女子们的父母是不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呢?十兵卫,你难道没注意到,收留我们的这家主人,最近看我们的眼睛是多么痛苦吗?”泽庵两手揉拧着。“不,与这些相比,十兵卫,是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原本这么做是为了将女子们从恶魔的祭台上救下来的,可是化,与我们的意愿相反,眼见着无辜的女子们如此这般承受着不属于她们的罪孽而死,除了罢手我别无选择了。”“罢手的话——芦名族那群走狗,会更肆无忌惮地大肆狩猎女人的!”“这样吧……我进城去,至少这件事要让他们停止。”“这,这怎么行!”十兵卫大叫道。“老师,您自动现身在敌人面前——那不是意味着屈服了吗?”“哦,我泽庵将高高兴兴地屈服,如果这样能救那些女子们的话。”“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出那些女子。您刚刚说过,敌人不是人类,请允许我不中听地说,您这么做敌人的暴虐气焰不会收敛,您是不是疯了——”“胡言乱语,看清楚我是谁再说!”泽庵大喝一声道。“这可是你的父亲但马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泽庵啊!”十兵卫像是被祖父训斥的小孙子一般缩着脖子——然而,在心底却想,那是心机谋略,又不是武艺剑法。“假装降服,还可以摸清敌人的底细。对我这个老和尚他们或许会疏于防备也说不定。”他笑道。“我进入城中,对敌人来说这是正中下怀。首先可以想到的是,就算是明成、铜伯,在我眼前也不可能再残害无辜。而且,也不能再肆无忌惮地狩猎女人了。不,我也不会再让他们那样做的。”“……”“而且,十兵卫!”泽庵又破颜一笑。“就算是你,也没有勇气杀入那四十万石的城中吧?”“不,需要的话闯闯看也行。可是,我自己杀进去也没白费啊!”十兵卫浮起一丝苦笑斜眼看着七个女人,就在笛一副不服气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泽庵继续说道。“无论如何,你,还有坐那儿的七个女子,无任何成功把握就贸然进城,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而且,我们要将那七枪中剩下的两个人诱出城,试了很多办法,可是他们从一眼房的事上吸取了教训,竟然都不出城一步。这样的话,我到城里去,可以想想办法啊!”“老师,您没问题吗?”“啊,没问题。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对我直接下手的。”泽庵脸上表情极为乐观。与此相反,十兵卫一副沉重的表情道。“不,我不赞成。对手毕竟是那帮人。……他们能对您下毒,然后就对幕府声称您是患了急病。”“我们几个和尚跟着一起去,势必护老师周全!”弟子当中的心华和尚,从容说道。泽庵摇头道。“不,这不行,我一个人进城。”“啊,那怎么行!”“事实上,你们我有其他任务安排。”“其他任务,是什么?”“……那个,叫芦名铜伯的老头。……是个怪物!”泽庵抬眼看着淡灰色的仓房的墙壁道。低声述说起另一件事。“我以前曾经说过,那个人在势至山,确实是当胸自刺了一刀。在心脏的位置,,直没刀柄。……然后,像在那里的十乘和尚亲眼看见的一样,只能说那家伙有可以称为不死身的奇异身体。我之所以进城,也是为了要查明此事。”“那……是不是您看错了什么的?”十兵卫说道,每次听到这件事时,他都不禁觉得背后好像有妖气一样。“泽庵还没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而且,新年一过,那怪物就到一百零八岁了,能够修得超自然的法术也不奇怪。”“一百零八岁。”“嗯,提到这个,在江户的天海僧正到时也是一百零八岁,而且那个僧正和芦名铜伯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