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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2 / 2)




「啊,对了!还没决定图徽的图案!」



「这种事还不用急啦。」



「好了,大哥哥,快站起来!回宅子里去了!」



她一站起来就扯我的衣服走。



很高兴看她振作起来,我也多少尽了点责任。



被缪里牵著下楼梯时,我回头看看大教堂。



向神致谢后,赶紧跟上。



趴在床上晃著脚在蜡板上画图徽的缪里听到马车声而竖起耳朵,跳下床去。



即使她们最近距离拉近了很多,海兰应该还是觉得和缪里之间有点距离吧。一下马车就见到缪里笑呵呵地跑出来迎接,开心之余也显得非常疑惑。



缪里甚至主动帮她搬行李,海兰不知为何也想帮忙,遭到仆人急忙制止。



我看得过意不去,告诉海兰其实缪里有事找她帮忙,她才终于明白。



「喔……这样啊,还以为怎么了呢。」



海兰反而松了口气,开心地笑。



「所以那就是所谓有事相求而献殷勤的小孩子吗?」



看著缪里勤快地搬行李,海兰柔柔一笑。我则是羞得快无地自容了。



「小时候,父王经常到我家来。」



「?」



我因海兰忽然提起国王而转头,她望著远方说:



「他说我是一个不太可爱的小孩。我不是宗家的人,所以尽可能地约束自己,想让他看到我不会丢他的脸。结果率真一点,像个小孩那样撒娇才是正确答案的样子。」



我觉得缪里那样不是率真,单纯就是没礼貌而已,不过海兰却是用给老习题对答案的眼神望著她。



「其实我也很想撒娇。」



海兰虽是王族,但不是嫡出。这种人绝大多数都会和母亲带著一大笔分手费躲到某个小村子隐居,如果是在王位继承权有问题的国家,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出身旁系还被带进王室里来,应该是因为海兰特别优秀。然而从刚才的对话,可以窥见她童年过得很压抑。



「啊,抱歉,说这种事很没意思。」



「哪里,没这种事。」



我觉得不管怎么说都会失礼,便就此打住。



「不晓得她想求我什么,好期待喔。」



「啊,这个……」



「让她自己说吧。呵呵,我一直想不通那些凶巴巴的大贵族怎么和外甥侄儿玩起来就变得跟小孩一样,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海兰欣喜地说出感慨。



「其实我也有一件……不晓得算不算好消息想告诉你。晚餐上再说吧。」



有事想告诉我让我有点紧张,但不像是坏事。



「知道了。」



一听我回话,海兰的视线又回到缪里身上。缪里拚命装乖的样子,看得她是乐不可支。



后来,我们在晚餐上提起了图徽的事。



海兰不仅一点难色也没有,还惊喜到说不出话来。



尤其她知道缪里对我的感情与信仰,当场就发觉图徽的意义,还说什么就像见证婚礼一样。缪里自然是强烈同意,我强烈否认。



总之请海兰赐我图徽使用权是没有问题,她收起笑容郑重表示要亲手包办。



不像商人那样,需要契约书或握手。



身分高贵的人,说话就是承诺。



缪里开心得不得了,海兰也看得很高兴。



接著她锦上添花,说明宫里的状况。由于劳兹本日前差点变成王国与教会开战的起火点,有许多人劝谏国王与教会抗争一事必须加倍审慎小心。



黎明枢机的出现使得社会风向大幅转变,影响有好有坏。好是好在教会首当其冲,大陆那边已经有些教堂或修道院开始自我改革,释出囤积过头的财产。



坏的部分,就是倘若攻势再有急增,恐怕引起教会的强烈反弹。



因此,与其操之过急而刺激教宗招致战争,不如弄得他服服贴贴,像睡在生面团上一样。假如教会这个组织能主动改善,教宗的想法应该也会改变。



于是国王选择暂时休战,还特别命令海兰要求黎明枢机安分一点。



海兰因为我被视为有效战力而非无关紧要的小卒,反倒觉得欣慰,我也激动得手脚发颤。



不过除了俗文译本的事之外,现在又多了缪里的图徽,假日变得非常宝贵。



晚餐就这么愉快地进行,缪里还替海兰倒酒,度过一段笑声连连的时光。



这晚喝得有点多,隔天醒来时,已有微微曙光照进窗缝里。我很想说自己是随平日习惯与信仰而在晨礼时间醒来,但我其实是听见了睽违已久的大教堂晨礼钟声。



窗一开就有点冷,但是庄严的钟声从沿海都市特有的浓雾里传来,感觉舒服极了。城镇没有钟声,真的会失色很多。



我在窗前跪下,向神祝祷,感谢我又有新的一天。



直到钟声带著余韵消失,我才站起来叹气。



「缪里一大早就跑哪去啦?」



睁眼时,她就不在床上了。



从床上有脱落的尾毛就能看出她又半夜钻进我被窝里来,可是今天不用出门,不需要早起。



那么她多半是肚子饿了,去催厨房做早餐了吧。我拉椅子坐在书桌前,准备的不是翻译圣经的工具,而是信件用的薄纸和羽毛笔。来到劳兹本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混乱,害我好久没写信回纽希拉了,中断太久可不好。



尤其是海兰准许我们使用图徽的事,一定要跟他们报告。获赐特权,等于是与特权发行者有紧密联系。而且这不是常见的商业特权,而是图徽使用权。



若是在战火频仍的年代,当那是等同王族家臣的身分也不为过。若是个想出人头地而离乡背井的年轻人,就能抬头挺胸光荣返乡了。



当然,我有确实告知海兰我们并不打算拿图徽做什么,不过是用来确立我与缪里之间的关系而已。



不过这一样是需要向罗伦斯和赫萝报告的事。



「可是……」



我握著羽毛笔,却无法下笔。



该怎么向远在纽希拉的他们报告呢?



海兰听说图徽的事就立刻察觉背后含意。



那么向缪里的父亲罗伦斯报告以后会怎么样?



为了不让他们操心,我在过去的信上都是说缪里和我一起旅行是为了游览世界,她也帮了我很多。



当然母亲赫萝知道缪里对我的感情,有点像等著看戏的感觉,老早就跟罗伦斯点破了也不奇怪。可是说到我该不该亲口对罗伦斯承认缪里对我有情,又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



如果只告诉他们获得图徽使用权却不解释图徽的意义,感觉不太合理。这样会变成「怎么突然有个图徽?」像是避重就轻,感觉很不诚实。假如罗伦斯已经知道缪里的感情,不解释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拿著羽毛笔面对白纸,愈想愈不安。



只有我和缪里能用的图徽。



刚想到时还觉得是个妙方,现在却觉得意义重大,甚至觉得这样有点儿戏。



缪里一定会很重视这个图徽。



所以更让人头痛。



「现在也不能反悔了……」



别说缪里一定会气死,海兰也会失望。



当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而苦恼时──



「啊~好饿喔~!」



房门猛然开启,缪里冲进房来。



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笔也差点掉了。



「嗯?怎么啦,大哥哥?」



「不要突然开门……」我只能这样回答愣住的缪里。



「对了,大哥哥,我们去吃早餐!肚子好饿喔!」



缪里已经换上商人装扮,手上拿著纸卷,耳朵夹著羽毛笔。



「你该不会天还没亮就跑去采购了吧?」



「大哥哥,港口的早晨来得特别早喔。」



她还用羽毛笔戳我。



「工匠在太阳出来以前也比较有空,所以我就把修道院剩下的东西都订好了。」



「呃……辛苦了……」



话说得有点迟疑,是因为我不懂她为何要这么早起做这件事。既然我们还会在劳兹本待一段时间,睡到中午还比较像她。



看著她放松因为好看而拉得紧紧的腰带,解开匆匆盘起的头发时,这位缪里忽然说:



「大哥哥,吃完早餐以后跟我出去!」



「出去?去哪里?」



缪里手扠腰,露出满脸笑容。



「市政厅!」



去那里做什么,她什么时候学到这个词等疑问,她都在早餐上解释了。



当太阳升起,海上飘来的雾气开始散去时,我、缪里、海兰和一名随从共四人,来到广场边的市政厅。大教堂前已经摆满摊贩,接待作晨礼的群众,今天也会是热闹的一天。



「那么,我先在这确认一下手续。我是第一次发图徽使用权。」



「知道了。」



「中午是吃『黄金羊齿亭』吧?」



缪里的问题让正踏过铺石走廊的海兰回过头,俏皮地眨眨一只眼。



「来吧,大哥哥。」



缪里拉起我的手,往海兰的相反方向走。



即使位在围绕著大教堂与热门羊肉餐厅「黄金羊齿亭」的广场边,这座有两百年以上历史的全石造市政厅仍隔绝了外界的喧噪,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石头与历史的厚重感。



这个掌控劳兹本市政的地方,有个管理图徽的部门。海兰是去了解申请新图徽的手续,缪里则是要决定图徽的样式。



「您有处理书籍的经验吗?」



在令人想到教堂的青铜门前,管理图徽库的图徽官对我问。长长的胡须以蛋白固定住,怎么看都是相当高阶的公务员。缪里一直很想摸摸看那把胡须,静不下来。



「我有抄写圣经的经验。」



「喔?神一定很乐见于此,很好很好。」



图徽官这么说之后用一把比大人的手还大的钥匙开门,带我们进去。



「哇……」



缪里一进门就出声惊叹,不过与赞叹有点不同,带有些许的害怕。



空间并不大,可是有我身高三至四倍的落地书柜墙全堆满了书籍。地板近似五角形,从顶端看下来大概是掉进书井的感觉。



上层似乎需要用活动式的梯子上去拿,可是我没什么自信。



「书一定要在这张桌子上面翻,不可以拿在手上。导览图在那面墙上,大致的图徽一览请参考那张织锦。」



「好的。」



「请慢慢看。」图徽官满意地点点头便离开房间。



「图徽……全部有多少种啊?」



终于回神的缪里问。



「光是温菲尔王国好像就有四五千种呢,真的好多。」



「哇……有这么多啊。」



「如果算上大陆那边的家徽,听说超过十万种。」



缪里似乎不太能想像这数字有多大,只是傻笑。



「不过其实都很类似,都是信条或四个角落的小东西在变。基本上都是这边这些图案。」



图徽官所说的绣锦钉在一面黄铜板上,低调地放置于较为阴暗的角落。



「羊咩咩最大耶。」



那即是传说中的黄金羊,采侧面角度,身形高大肌肉健壮,有对巨大的角。



代表的是现今王家。



「大哥哥有看过他喔?」



即使房里没有人,缪里仍压低声音问。



「对呀。他是个信念坚定的人……对了,就像伊蕾妮雅小姐那样。」



在上一个港都认识的羊之化身伊蕾妮雅,是缪里第一个非人之人的朋友。



听说黄金羊个性像她,让缪里有点高兴,但我还是得把话说完。



「就只有坚定的部分像而已,人家是个老爷爷喔。」



「啊,这样喔……」



她好像以为又能交新朋友。



「啊,乌龟耶。老板说这是尤兰骑士团的吧?」



教堂前那个护身符摊子上见过的图徽,也都在这列了出来。鹿、兔等与尤兰骑士团相同大小的图徽位在黄金羊脚下,像在支撑它。那都是自古即有的骑士团吧。



「又是老鹰。」



缪里不太高兴地指著羊两边的图徽。在绣锦中,鹰的大小仅次于黄金羊,想必都是知名家族的图徽。



「老鹰啊……从这边到那边的架子上,好像都跟老鹰有关。」



房间颇暗,每个人都是用手指在导览图上比划著找寻目标吧,导览图上堆了厚厚的手垢,如古老地图一般。



顺那些斑驳的字迹看下来,我发现使用老鹰的图徽是多得吓人。



「说不定比权威最高的羊还要多呢。」



我是打算姑且安抚一下缪里,结果让她更不高兴了。



「呃……你看,还是有狼。」



导览图的开头有写到狼。



只占了其中一面墙的落地书柜纵切再横切其中一块左边小角落。



「好少喔!」



即使很不甘心,缪里还是慢慢抽一本出来,抱到阅览台上。书皮是以彷佛能挡剑的厚皮装订而成,已经乾裂了。



设于书口的锁也残破不堪,且一翻就是浓浓的霉味,表示已经很多年没人动过。



「哇!」



可是面对喜欢的东西,缪里才不管什么霉味。



她看得眼睛闪闪发亮,耳朵尾巴马上就跑出来了。



我很想叫她赶快收回去,但想到这本书给她的刺激就是这么强烈就作罢了。



这个继承狼的血统,生为非人之人的少女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时,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而号啕大哭。



不过人世里还有些高举狼图徽,作为家族象徵的人。尽管数量不如当年,但仍有绝不算少的一群人,以狼的强悍与神秘光耀家名。



书页上骁勇的狼图徽,将这一点深深刻入缪里心里。



人由衷感动的样子,是相当宝贵的事。



我怎么也无法在这时候泼她冷水。



不知注视著这样的缪里多久时间。



她忽然用袖口擦擦眼角,有点害羞地笑。



「这些人啊──」



并且这么说:



「会不会像鲁华叔叔那样,也见过娘的朋友啊?」



缪里这名字是承自贤狼赫萝的故友,将这个名字传至今日的缪里佣兵团也是源自于此。鲁华即是缪里佣兵团的首领,在鲁华的曾祖父,即创团始祖这一代,甚至还有人曾与巨狼缪里一同驰骋战场。



由于这番缘由,所以旗徽才会是狼。



「说不定喔。据说家族兴旺到足以制作家徽时,当家大多会选择与其家族渊源最深的图案。在古代,他们很可能就是像你爹或鲁华先生的祖先那样,是因为获得狼的帮助而兴家的。」



这个房间里,保存了许多这类远古时代,或者精灵还理所当然地住在森林里,经常与人类接触的那年代故事的残滓。



缪里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她抬起头来,在书井之底深吸口气。



这里彷佛就是时间洪流所沉淀而成的钜篇史诗最后的落脚处。



「他是什么样的狼呢?」



缪里一边说,一边轻抚狼图徽的毛发处。



「会不会就是娘呀?」



「也不是不可能,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这种事追考起来会令人头昏眼花,但缪里银色的尾巴就在我身旁沙沙沙地晃,让我想起自己正看著一个世界级的巨大秘密而不禁失笑。



「啊~可是……」



翻著翻著,缪里三角形的狼耳忽然塌下。



「这些狼恐怕都已经不在了吧。」



「咦?」



缪里像是把心盖上一样,慢慢阖上那本大书。



「因为猎月熊啊。」



我连「啊」一声都无法回应。



那是据说曾与众多精灵死战,结束森林与黑夜时代的传说之熊。



罗伦斯是在调查赫萝故乡的同伴时,得知这个同伴已在这场与熊的大战中殒命。



而猎月熊恐怕也杀死了很多造就这些图徽的精灵。



「讨~厌,想起不好的事了。」



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吧,缪里身为继承狼血的人,自然将猎月熊视为灭族仇人,而曾经实际活在那个时代的贤狼赫萝如今已没有半点怨恨了。



我是很不希望她被这个旧恨拖进那么黑暗的地方,但那也是我踏不进的领域。



思考该说些什么好到最后,我伸出手,抚上她的背。



缪里转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



她红红的大眼睛,在阴暗的图徽库里也依然明亮。



「大哥哥,不要露出那种脸啦。」



缪里尴尬地笑了笑,靠过来用脸贴我的脸。



「你那种脸很奸诈。」



「可是你……」



才刚要对缪里说点什么时──



她忽然浑身一抖,耳朵尾巴都消失了。



紧接著房门敲响。



缪里迅速离开椅子,将书放回柜上再拿另一本出来。



我只好前去开门。



「海兰殿下。」



「图徽库是什么感觉呀?」



我从门口让开,海兰便探进头来,发出好奇的惊叹。



然后对转过头来的缪里轻轻挥手,缪里不太高兴地别过头去,也对她稍微挥挥手。



「呵呵。啊,寇尔,能借一步说话吗?」



「好的。」



跟著海兰出去前,我往缪里看一眼。



她一副懒得管我的样子,只顾看她的书。每次提到猎月熊,我跟缪里之间都会不太愉快。那彷佛是把人与非人之人的差异明摆在我们面前,两个人都找不到折衷点。



而她的背影,则是明显在说她不喜欢看我和海兰独处。要是尾巴没收起来,一定是神经质地慢慢摇动。



我浅浅地苦笑,离开图徽库。



「请问什么事?」



「这个嘛……」



在安静的走廊背手关门后,我询问海兰的来意,而她显得有些支吾。



「是关于正式登录图徽的手续……」



看她这么难说出口,我便先替她缓颊。



「发行特权本来就不容易。很遗憾,我自己去跟缪里说就好。」



能说得这么轻松,或许是因为我心怀苟且,以为终于能从如何向罗伦斯报告的苦恼中解放的缘故。



不过海兰急忙抬头否定。



「不,那不是问题,你放心。」



「这……这样啊?如果是因为羊在建国故事里扮演重要角色,所以不能用狼作图徽,这我也能接受……」



海兰听了双肩一垂,笑著说:



「他们才不会用这种理由拒绝呢。除非你想画个骷髅高举起来,那就怪不得人了。」



我倒是觉得缪里会喜欢那种。



「那就好。」



所以是什么让海兰难以启齿呢?



在我的注视下,她还是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弃挣扎。



「赐你图徽使用权这件事本身是没问题。我能用我的名字,保证你们喜欢的图徽的效力。但是我问图徽官登记图徽需要哪些东西时,他讲了一个有点难办的东西。」



我完全想像不到那会是什么。这时海兰忽然走离图徽库门几步,压低声音说:



「那就是图徽使用者之间的关系。」



「关系……?」



「如果你们用的图徽有一小部分不一样那就还好……可是你们要用完全一样的图徽,就需要说明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我也只能点点头表示有听清楚,但她一眼就看出我根本没听懂吧。



海兰接著说明:



「图徽不是有权威的东西吗?因此,当使用同一个图徽的两个人关系破裂,就会产生由谁来继承图徽的争执。谁拥有这种时候的优先权等常见于继承遗产时的细项,都根据自古代帝国时期延续下来的法典制定得清清楚楚。」



的确。假如几个亲戚共用一个图徽而发生争执,分家出去的人擅自使用这个图徽肯定会招来混乱。



「所以问题就在于你跟那位小姐的关系了。」



说到这里,我也终于明白海兰为何头疼。



而且极为深切。



「你说你跟她不是真的兄妹嘛?」



「对……我只是在缪里她家工作,从她出生起就在照顾她而已。」



「那么严格来讲,你们应该是老板女儿和佣人的关系。然而这样的两个人共用一个图徽,就是,怎么说呢……」



看来觉得不道德并不是我的错觉。



教人很难不觉得这是一场畸恋。



「其实我本来想跟纽希拉的温泉旅馆那边报告这件事,但突然觉得这其实有点不道德……还以为想到了好方法,结果还是太草率了的样子。」



「不会,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我想你们的感情超越了男女之情和血缘之情,而我也觉得那是一件很好的事。用世上只有你们能用的图徽来象徵这份感情,不是很美吗?」



我能感到海兰是认真这么想,所以她也了解问题有多棘手。



「如果是名门工匠那样,就能用师父与徒弟的名义。」



这我倒是能够轻易接受。



「不过,你们不是师徒关系吧?」



「算是家教和学生的关系吧……」



「学生的话,恐怕不足以作为继承图徽的关系。」



这问题实在有点麻烦,然而看到海兰想得那么认真,我不禁莞尔。



海兰注意到我的笑容,表情疑惑。



「抱歉,忍不住就……」



「忍不住什么?」



我决定老实回答。



「对不起,您这么认真处理这件事,我真的很高兴。」



海兰眨了眨眼睛,有点生气地说:



「我当然认真啊,你们不也是认真的吗?」



她这么激动,反让我吓一跳。



(插图011)



「要在文件上骗人是很简单的事,可是这个图徽象徵的是你和她的感情,怎么可以用欺瞒行为来得到呢?」



她说得像日出东方,海水咸苦一样,没有一丝怀疑。



这时,我错愕的神情让她乍然回神。



她的表情变得很难堪、害羞,说道:



「不好意思。因为这件事实在太美好,我一不小心就太投入了。」



我再次体认到自己真的遇上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贵人。



「真希望能让您实际看见我现在的喜悦。」



「别这样,你搞错了。」



海兰转过头去,叹口气说:



「我对这种家人感情之类的事很没有抵抗力,因为身世的关系。」



毕竟她是国王的私生女。



海兰缩头自嘲的样子让我哑了口,连应和的话都说不出来。



「够了够了……总之就是,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假如你真的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关系,用师徒这种保险一点的也行。」



说完,海兰将手搭在额上,往棂格窗外的广场望。



「真是的,我在这激动也于事无补,去吹吹风好了,顺便去黄金羊齿亭找个位子。」



我无法留下她,只能低著头送她走。



然而说不出话,是因为脑袋被其他事占满。



我究竟该怎么说明自己与缪里的关系?



不是兄妹,不是情侣,也不是师徒。



即使一个个列出来,也找不到一个贴切的。



这样屈指一算,我才发现自己和缪里的关系十分暧昧,模糊不清。



我们整天在一起,缪里会为我做出不顾性命的事,我也会一辈子贯彻我对缪里发的誓。然而,我却无法用言语说明我们的关系。



发现这一点,让我在空无一人的石廊上感到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停滞。前后都是无限的走廊,手上明明有把钥匙,却开不了任何一扇门。



同时我也注意到,缪里的不安多半也是这种感觉。



明明这把钥匙会带我到可以放松,心灵祥和的地方,却不知道要开哪扇门。能够倚靠的,就只有唯独听过那么一次的誓言。



我终于懂缪里为什么说她当我是异性来爱,却放不下大哥哥这个称呼了。她是想抓住那最后一点点的,名为哥哥的联系。



在大教堂前,我提议做图徽可说是心血来潮。不过是觉得那是能逗缪里开心,同时消解一点罪恶感的一个贴心小礼物罢了。万万没想到它会有这么深的含意。



对缪里来说,那徽记一定就是门的刻印。



在冰冷石廊中不知徘徊了多久才终于发现的刻印。



而我,有义务用花铺出一条通往那扇门的路。



「可是……」



到底该怎么铺呢?



伫立在悄无声息的石廊,我突然好想读圣经。